【楼诚】诚心犹在危楼上12
第十二话 阿诚的计划
刚才一顿折腾，阿诚身上伤口又撞裂了几处。明楼拉着他回房间，一边换药，一边说话。
“说说你那边的情况。”明楼说，心平气和地仿佛平常两个人交流情况时一样。
阿诚说：“‘红宝石’已经联系我了，我约他明天见面。”
“明天？”两人对视一眼，彼此都明白对方已经约略知道了那人是谁。
组织中的高层，明天能够来上海的，这不难猜。
“你有什么想法，说说看。”明楼继续。
“是。”阿诚说，“目前已经可以判定这个‘红宝石’就是叛徒了，但是我不能确定他在接触我之前，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人，也不能确定有没有情报从他手里泄露出去，所以还不能直接处置他。”
明楼点点头，“既然是‘引蛇’，自然要把这个‘引’字发挥好。”
阿诚也点点头，“明天我会派一个人跟他见面。想必大哥也已经收到清除叛徒的通知了？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阿诚继续说：“军统方面大哥手下的一名情报员贾宏今，查到了组织的一个秘密电台，他把这件事汇报给了我，我暂且稳住他，但他也不能再留了。”
“明天就派他去跟‘红宝石’接洽，同时把消息泄露给组织里的行动人员，就在那里守株待兔。一旦贾宏今被击毙，‘红宝石’就会明白组织已经知道他叛变，他就会恐惧，这个时候我……”
话到这里，因为自己被明楼勒令待在家里，他就改口道：“这个时候大哥出面带他转移，大哥的身份地位足以使他相信您就是军统的接收人员，再加上恐惧，他会交出所有我们想要的情报。”
确认“红宝石”有没有将组织内机密外泄给其他人，就是靠这个环节。
明楼点点头，“你怎么确认行动人员一定能干掉贾宏今？”
阿诚道：“我跟他约定了暗号，一旦他确认‘红宝石’是真心前来投诚，就站到窗前，这样就给我们的人制造了充分的条件，我相信他会好好利用的。”
“不错。”明楼停下手里的动作，神色莫测，看了他一眼，又继续清理伤口，“自己发出结束自己生命的信号，很好。”
阿诚没有注意明楼此刻的神情，继续往下说，“行动小队里的林必，我查到他也已经叛变。明天大哥把他安置到追击‘红宝石’的小组中，借机干掉他，这样虽然‘红宝石’死了，但您也亲手击毙了一名地下党，可以免除军统的怀疑。”
明楼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想不到你一下子钓到一条大鱼不算，还带上一个小的。”说着，把消毒棉球放到一边，拿过药膏来给阿诚重新上药，“这是有我参与其中的计划。如果今天我没有说破，你独自行动，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阿诚顿了顿，说：“我已经……借大哥的名义，请求组织派遣行动人员。因为我们这边行动组可用的人，暂时都不在，或者不方便行动。所以，我原本是想我来扮演大哥的角色，带‘红宝石’转移。”
“就这么简单？”明楼斜睨了他一眼。
阿诚沉默了一下，说道：“计划没有上报组织，是因为问题本就出在组织高层中，为了保密，我不能上报。”
明楼挑眉看着他，听他解释。
“没有告诉大哥，是因为……”阿诚顿了顿，明楼看着他，等着他说。
阿诚低声说道：“是因为不想让大哥知道，军统方面命令我暗中监视您。我不想您知道我有代号‘蠓’这个身份——这个身份，其实是计划开始时才有的。还有就是，行动看似简单，其实凶险，我怕大哥涉险。”
明楼凝视他，他也望着明楼，两双目光相对，寂然片刻，明楼点点头，没说什么，转而说道：“这么说，明天的行动，你不参加？”
阿诚老老实实地说：“大哥让我待在家里，我就待在家里，哪里也不去。”
“你就这么听话？”明楼笑笑，上完了药，把衣服给阿诚换好，打量打量他，忽然说道：“一转眼，你都这么大了。”
这话题转得太快，阿诚一时没跟上，呆滞了一下，明楼已经继续说道：“我还记得在巴黎的时候，你写过一封不知是写给谁的情书。你大概还不知道，我已经看过了。”
阿诚又呆了一下，想了想，想起自己确实写过，但是是写给谁的，已经忘了。
明楼微笑着凝视他，仍然自说自话，“我那时候去看它，是想看看我家小阿诚喜欢的人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，也想看看我家小阿诚动起春心来，能说出什么甜蜜的情话。”
阿诚开始回想那封情书的内容，然而时隔这么久，他只能隐约记得那是一首青涩且朦胧的诗，记录的仿佛是当时的一种心绪，然而具体是什么内容，他也已经不记得了。
只听明楼说：“不料你的情书写得太朦胧，别说我看不懂，恐怕就是收到这封情书的人，都看不懂。”
明楼凝视阿诚，嘴角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，慢悠悠地道：“不过，我现在倒是——有点明白了。”
阿诚一头雾水。他实在已经不记得了。然而这个话题突然又到此终止，明楼忽然对他道：“阿诚，大哥在你心里，是什么人？”
阿诚眼前的明楼语态含笑，神情温和，但这句话温柔地落在耳中，却像是一道惊雷。他心头一震，半晌，才说道：“大哥是我最亲的人。”
明楼点点头，“是啊，虽然没有血缘关系，可你毕竟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大哥，在我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——”语声到此顿了一顿，才接下去，“连终身大事都耽误了。”
阿诚觉得自己的心猛地狂跳起来，几乎无法平复，仿佛大哥的一个眼神，一个神态，一句话之间，他的心就已经经历了生生死死几个轮回。
脑子里瞬间涌起无数转念：大哥是不是知道了？他确定了吗？他会怎么想？还是只是猜测？不，他不应该想到那方面去。可他这些话，分明就是试探。怎么办，怎么办？
他觉得自己几乎立刻就要炸开了。然而明楼还在继续往下说：“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，也该有一个人来照顾你了。”
只是一句话之间，阿诚已经迅速地冷静下来。
不可能的。他想，大哥是不可能想到那个方面的，或许是经过了这一次算计，大哥不想继续把他留在身边了。
他和大哥之间的亲密与信任，是一种早已超出常情的极端。如果不是因为亲密到如此地步，他这一次的算计就不会那么容易成功。大哥的冷静和缜密，不应该允许出现这样的漏洞，他是要从自己的身边开始整顿了。
阿诚这么想着，心中酸涩。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，将自己在大哥心中的重量一点点剥离掉，不必担心一旦自己不在了，对大哥造成太大的打击。
虽然如今的局面不是他最想达成的，但只要有了嫌隙，分离就不会太令人难以接受。他用算计和手段去伤大哥的心，就是希望大哥日后不要为他伤心。
阿诚在这里心思百转，闪电般闪过无数的念头，耳中却紧接着听到一句：“从今以后，应该是我来照顾你了。”
阿诚愕然抬头，对上明楼微笑的眼神，思维瞬间停止，居然一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。直到明楼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，他才懵懵地反应过来：这就是“我来照顾你”？
“今晚早点休息。”明楼给他盖上被子，“明天的任务有我安排，别忘了，你现在可是在家养病呢。”
阿诚怔怔地看着明楼，觉得心又乱了。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明楼正在掖被子的一只手。
明楼抬头询问地望向他，他握着手心里的温度，久久不忍放开。
“大哥，对不起。”他喑哑地说。
然而明楼只是笑笑，说：“大哥不会跟你计较的。”
阿诚缓缓松开手，看着他转身离去，眼角沁出一滴泪珠。
大哥，对不起，不能再陪着你了。我辜负了您的养育之恩，辜负了您对我的一片赤诚。
对不起，这是最后一次对不起了。
评论(23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