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楼诚】诚心犹在危楼上14
第十四话 局中之局
阿诚回家的时候，天时还早。整个家里静悄悄的，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，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，又转去了明楼房间里，在外间书房整理架上的书。
这些书有很多都是明楼从巴黎带回来的，他都一本本借来读过，某些书里还夹着几张他写的笔记式的纸条。
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，不知道自己会面临的罪名是什么，也不知道迎来的结果是什么。
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，抹去脑子里所有无用的胡思乱想，专注地、认真地整理那些书，仿佛只有做着手里事，才能减轻等待的忐忑和恐慌。
他把书架全部整理了一遍，仔细地清扫了整个房间，想了想，又把客厅也整理了一遍。
擦地擦到客厅门口的时候，他听见明楼回来的声音。
他站住，紧盯着大门，听着门锁响动，“吱呀”一声门开，看着熟悉的身影迈进门来。
明楼抬头跟他目光对上，接着看看他手里的拖把，又动动鼻子闻了闻，说道：“忘记做饭了？”
阿诚怔在原地，万万想不到明楼回来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他做没做饭。
明楼看看光可鉴人的地板，边进门边说道：“身上还带着伤呢，做这些干什么。”
阿诚把拖把放在一边，去接明楼的大衣。明楼看着他笑笑，说：“好吧，既然你没有心情做饭，我们就先不吃。”
他说着往房间走去，阿诚就也跟上。进了房门，明楼看看整洁一新的书房，自顾自坐在沙发上，看着阿诚，淡淡说道：“怎么，现在知道怕了？知道听话了？”
阿诚抱着大衣站在屋中间，低着头不说话。
明楼知道他想听什么，斟酌了一下，开口说道：“一个星期前，我发现了你在组织中伪造证据陷害我的一些蛛丝马迹。”
话入正题，阿诚稍微抬了抬眼睛，去看明楼。明楼拍拍身旁的沙发，示意他来坐。
他默默走过去坐下了，听明楼继续说：“当时我怀疑有人离间我和你之间的关系，所以我叫你去查。但是你的表现和反应，却反而证实了那些证据。”
“于是我亲自去查。”明楼淡淡地微笑地凝视阿诚，“在你不着痕迹的引导和泄露之下，我自然查到那些证据确确实实就是你制造的。而且我还查到，你是军统秘密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高级特务，代号叫做‘蠓’。”
明楼微微一笑，似乎觉得这个代号很有意思。
“那个时候，我就知道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。”明楼缓缓敛了笑意，“我们身处的局势之下，除非事关生死，皆非大事。但是我猜不出来，能使你我二人不能坦诚相对，能使你不惜摧毁我们之间信任，做出这样的计划的，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。”
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，我已经明白，无论我怎样问你，你都不会告诉我真相。于是我试图通过种种试探来诈出你的真实反应，以此来判断你究竟想要干什么。”
“但是你我之间实在太熟悉和默契，我的那些手段，都瞒不过你的眼睛。”明楼微笑，似乎觉得这很好笑，“我们两个互相演戏，那真是骗子遇着拐子，谁也占不到便宜。”
“然而时间紧迫，从你引导我发现你的布局开始，我就知道你的计划已经开始启动了，我没有时间再慢慢试探和猜测。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，”明楼看着脸色仍然有些憔悴的阿诚，“我假装相信了你想让我相信的，对你下了重手，希望能把你逼到失态，露出行迹。”
“我的目的达到了，你确实失态了，甚至比我预料的要严重得多。以至于昨天在医院里，被我看出了端倪。”
明楼与阿诚目光相对，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。阿诚心头一凉，直觉有一些他害怕的事情要发生了，他的心仿佛坠入无底洞一般飞速地下坠，他激动得有些微微的颤抖。
明楼注视着他，仿佛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，继续说道：“直觉告诉我，不能再等了。于是昨天晚上我向你摊牌，我揭穿了你的所有计划和算计，然后我终于确认了——你要干什么。”
“这是一个将你我二人都算入其中的局，你的最终目标，不是我，就是你。或者说，是我和你。”
“而你，就算牺牲自己，也绝不会害我。所以，你的最终目标，是——”
明楼倾身挨近了他，眼眸中光采明亮地逼视着阿诚，一字字缓缓说道：“你、自、己。”
这三个字像是从牙齿缝中迸出来，那语态音声甚至听得出咬牙切齿的味道，阿诚悚然而惊，看着明楼终于全部褪去了笑意的面容。
明楼的语声低沉而缓慢，一字不漏地落入他耳中，“你想要我相信你叛变组织陷害我，要我来处决你。此计不成，你又想制造一场意外，让自己死于行动中。而如果不是我早有察觉，如果不是我坚定不移地相信你，会发生什么？我亲手杀了你？这就是你想要的吗？”
明楼忽地站起来，俯身双手按在阿诚头两侧的靠背上，语速越来越快，语态也越发地低狠，“你做出这样的计划，干出这样的事情来，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？亲手杀死自己最亲密的人，亲眼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战友变成叛徒！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吗？你以为几句对不起就够了吗？啊？”
这几句话说完，阿诚整个人都被他扣在沙发上，不得不仰头望着明楼的眼睛。
他承认他确实没有来得及想到这些，事情发生得太突然，他的理智混乱，心绪失控，半晌，他颤抖着嘴唇，终于开口说出一句：“我错了。”
“现在知道错了？”明楼眼神发狠，道：“如果你的计划通通都实现了，你是打算等我到了地底下，再跟我说这句话？”
阿诚一双眼睛水光盈盈，轻声说道：“是我错了。大哥要打要骂都好，别气坏了自己。”
明楼冷笑道：“要打要骂？你还说得出这种话来？打你我不心疼？骂你我不难受？如果这一次我反将你一军，换成是我面对你的枪口，你自己想想是什么滋味！”
阿诚心头一震，旋即又垂下了眼睛。
那怎么能一样呢。阿诚想，我在你心里，和你在我心里，是不一样的呀。
明楼吼完了，直起身来站着，缓了口气，平复了情绪，又转回了话题，继续分析道：“你的行为举止，我能猜到，可你的心思，我猜不到。我一直不明白，究竟是什么原因，使你用出这么极端的手段，要——离开我。”
“离开我”三个字说出来，明楼眼中的神采微妙，阿诚觉得指尖发冷，他想他可能快要听到那句话了。
“这件事情中最反常的就是，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在瞒着我，蒙骗我。我想不出我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是不能彼此相交流的，除非——”
明楼俯身挨近了他，在他眼前缓缓地、声气低沉地说道：“除非你心中有了不能对我说的话。”
“除去了所有的不可能，那么余下的即使再不可能，也只能是唯一的答案。”明楼嘴角又露出了一丝微笑，“何况，你在我面前，一向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。”
“阿诚，”明楼伸出手来，指尖抬起阿诚的下巴，缓缓吐气发声，“你已经露了行迹了。”
话到此处，已经不需要说得更直白了。阿诚觉得自己像是被判了死刑。他最怕大哥知道的那一点心思，终究是被发现了。
明楼微笑，“是什么让你一心求死，甚至想要死在我的手上？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我。你对不起我什么？是因为，你对我有了觊觎之心，有了非分之想。所以你愧疚自责、自我厌弃，你觉得没有颜面来面对我，你觉得你辜负了我们之间的亲情和战友之谊，你觉得你该死，我说的对吗？”
阿诚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。因为明楼已经把他的所有心事都说尽了，半点不留，半分不差。
他觉得自己像是赤裸着站在大哥面前，所有的怕见到阳光的心事都被剥开来，揉碎掉，纤毫毕现在大哥的面前。
明楼凝视着他，眼神里看不出喜怒。
阿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，仿佛在等待宣判。
他听见明楼说：“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？”
阿诚用力抿紧了唇，许久之后，他终于说出了三个字。
这三个字说完，他像是死刑犯交待过了遗言，浑身都虚软掉，连思维也已经停止了运转。
他说：“我爱你。”
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，这句话，他是应该要说的。就算不是说给大哥听，也要说给自己。
他确信那就是爱，无比地确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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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完了觉得这一章的大哥好腹黑，阿诚算计他不成，还被他逼到像交待遗言似的告白，实在是……
作者君表示再这样下一篇都想虐胖楼了【只是想想而已。。。鬼知道下一篇我会写什么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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